荒村破廟，這世上的江湖故事，有大半都發生在這種地方。

天色漸晚，夕陽西墜，晚霞行的半邊天都是一片血色。商隊在這個時候也跑到了一座破廟裏。

其實這商隊原本也不是就要來這破廟住的，只是他們經下午那次混戰一折騰，耽擱了不少時間，便趕不到原定要落腳的驛站。

他們原本也是找了個小村子，想要投宿，但他們這一隊人全是壯年男子，人數又不少，村落裏實在是沒有哪一家願意接待的，就算是願意也沒有那麽多地方供他們住。因此便把他們支到村莊後山的破廟上去了。

一行人來到破廟，拴馬的拴馬，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，意外的十分沈默，就連一貫咋咋唬唬的豐幫眾人此時也是十分安靜——豐幫裏死了人，他們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說笑。

就說這個豐幫人的死，也不知是該說他運氣不好，還是該怪他自作自受。

今日下午本來戰局已經落定，眾人都在清點東西，就只有豐幫幫眾在一個小頭目的帶領下，打掃戰場不光撿拾自己的東西，還去翻騰那些黑衣人的屍體。

其實這也沒什麽稀奇，鐵乙也帶著人查看了幾個被殺的黑衣人，想找出這些黑衣人的來處，但卻沒找到什麽能證明身份的東西。而這豐幫的人不同，他們就純粹是抱著發死人財的想法了。

不過翻就翻吧，齊大鼠齊二鼠都不管，別人就算不屑於去做這等事，也不會沒事顯得去攔著豐幫的人做。

可誰也沒想到，就是翻屍體還能翻出人命來。

那個小頭目正蹲在兩個躺到的黑衣人身旁，也估計是收獲了幾兩碎銀子，有些忘形，就忘了註意身邊的情況。

估計他也沒有想到，身後倒著的黑衣人胸口挨了一刀，竟然還沒死透。那黑衣人就在這小頭目不註意之時，掙紮著坐了起來，拿著匕首直接捅進了小頭目的後心。傅長歌當時聽見的那一聲慘叫也正是來源於此。

要害處挨了一刀，那小頭目叫都沒叫幾聲，就一命嗚呼了。死了人，別的豐幫幫眾都是嚇了一跳，齊大鼠更是暴起，拿著劍當柴刀用，劈瓜砍柴一般就沖著那黑衣人亂砍，楞是把那黑衣人砍得不成人形。

齊大鼠的失態並沒有讓商隊再多為他停留，豐幫幫眾把那個小頭目的屍體放到馬上，擇地再行埋葬，一行人便接著上路走去。

此時到了破廟，暮春時節，天色晚了仍然是十分寒涼的。傅長歌拾了些樹枝，用火折子點燃了一堆火，顧辰生拿著水囊陶罐去廟後的井中打水。其他人要麽吃著東西，要麽也在生火，豐幫眾人被齊大鼠齊二鼠聚集起來，正擡著屍體要往山上走，要尋個地方埋了。

張壯虎走了過來：“赫連小哥，介不介意我來這蹭個火堆吧。”

“自然不會。”別人的示好傅長歌自然不會拒絕，他向旁邊挪了挪，給張壯虎空出地方。

張壯虎坐下，搓了搓手。二人寒暄了幾句，張壯虎便問道：“赫連小哥是赫連氏？那是從赫連王庭來的。”

“也算是赫連氏吧，不過和王庭差得可遠了。”傅長歌自然又照搬了那套說辭，“我和阿鉤的父親是赫連氏旁支，母親是淩雲城人，小時候便隨父母搬去了漠西國居住，對楚燕都是後來才熟悉起來的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張壯虎點點頭，“剛才看你們兄弟……”

這邊話還沒說完，二人便聽見豐幫那裏傳來了斥責聲，“……笨手笨腳的，你是沒吃飯麽。”說話的是齊二鼠，看樣子像是一個擡小頭目屍體的幫眾不小心跌了一跤，直接把那裹屍體的草席給摔開了。

倒是齊大鼠，此時冷靜了下來，並沒有下午那般失態，只是擺擺手示意那人把屍體重新擡起來，沒多說什麽。

“活該，純屬是自找的。”張壯虎看到這番情景，也不再問之前的話題，而是出言嘲諷了一句。

傅長歌順勢問道：“張大哥知道這死的是什麽人？怎麽剛才齊堂主如此失態？”

張壯虎回答道：“死的那個？那是他齊大鼠的小舅子，反正那就是個街頭混混，沒幹過什麽正經事，只有些欺負小姑娘的本事。現在看來，這人的腦子還不太好使。”

“原來是齊堂主的親戚，那也難怪。”

“哪只是親戚啊，據說還和齊大鼠拜過把子。這人沒武功，基本就沒出過豐北城，這回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了，竟然還跟著往漠西跑。這不，才半道上就把命給丟了。”說起豐幫的人和事，張壯虎言語刻薄至極，完全不見平日裏憨厚的樣子，可見是與豐幫積怨頗深的。

傅長歌聽了也沒多說什麽，正在此時顧辰生打水回來了，傅長歌連忙起身去接過顧辰生手中的陶罐，又從行囊中取出些米，架在火上煮起粥來。

這粥架上沒多久，就又有人尋著味道來了，來人卻正是那個美男子韓離。

“這周圍也沒有架火的地方了，不知道赫連公子這裏還有沒有多餘的位置？”韓離走了過來問道，這火堆周圍空地不少，傅長歌也沒拒絕，而是表現出了一副很歡迎的態度。

韓離坐下來，卻是先向著顧辰生拱手行禮，“說來我還沒好好謝過赫連小公子的救命之恩。”

顧辰生抱拳還禮，照例沒有開口。

韓離也知道這位赫連鉤是個“啞巴”，本也沒等他的回應，“赫連小公子的武藝當真是出眾的，別說以小公子的年紀，就是放眼當世，能匹敵者應該也不會太多。至於赫連公子……”

傅長歌聽到這話就頗有些尷尬了，他知道與顧辰生想必起來，自己除了輕功還好些，其他那都是不足道的。

但誰也沒想到韓離話鋒一轉，“赫連公子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問我？”

“嗯？”傅長歌對於韓離是抱有一些疑惑的，但他沒想到韓離就這麽點出了這件事，一時也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
“赫連公子的表情，怎麽說呢……優點那些戲迷小姑娘們看我的眼神的意思。”韓離說到這，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，“……抱歉，我失禮了。”

傅長歌還沒回應，卻聽見了旁邊一個大嗓門的聲音，“誒呦，赫連兄弟，韓公子這是把你比作小姑娘啦。別說，你們兄弟雖是胡人，但細看看，都還眉清目秀的，怪不得那天齊二耗子說你們小白臉。哈哈哈……”

說話的正是張壯虎，他烤著火拿出酒壺喝了幾口，話間帶著兩分醉意，開玩笑也失了分寸。

“我並不是張兄所說的那個意思。”倒是韓離先尷尬了。

“無妨。”傅長歌緩過神來，正色道，“我的確是有些事情想和韓公子討教。在豐北城的時候，我和舍弟曾有幸看過韓公子一場戲。那日韓公子扮俞準俞無差，演得真是入木三分。”

“那赫連公子要問的就是《清池記》了？”韓離看著傅長歌略有些驚訝的神色，說道，“赫連公子不必驚訝。我在豐北城就扮了一回俞無差，當時是一時興起，給班子裏別人搭戲。當時是在臨水樓，我就演了兩出，緊跟著就是《清池記》。”

傅長歌收斂了那一點驚訝的神色，說道：“韓公子記得真是分毫不差。”

韓離接著說：“其實我也能猜到你要問什麽，赫連公子你也不是第一個問的人，自我排這出戲來，被問過無數遍了。無非就是是真是假、如何得知等等一類。”

“這《清池記》我也聽說過。”一旁的張壯虎插話了，“當時豐北城傳得沸沸揚揚的，到處都在討論。”

“那韓公子是怎麽回答的呢？”傅長歌問道。

“當然是假的。”#####謝謝讀到這裏的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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